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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第四十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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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第四十三章

這一晚, 他們還是在楊阿公家吃的飯。

飯桌氣氛略顯沈悶,連楊阿公都察覺出不對,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, 問:“怎麽了這是, 怎麽都不說話,我做的菜不好吃啊?”

梁暮秋停下筷子,勉強笑笑說:“怎麽會,您手藝百吃不厭。我就是開車太久了,有點累。”

“那吃完趕緊回去睡覺。”楊阿公說。

厲明深朝梁暮秋看去,梁暮秋對上他的視線,目光頓時轉冷。

吃完飯, 梁暮秋要幫忙收拾, 楊阿公攔住他,說他明天還要去義診幫忙,催他趕緊回家。梁暮秋沒再客氣,拎起梁宸安的書包就走, 一進小院就讓梁宸安回房間寫作業。

梁宸安有些不安, 下意識朝厲明深看了過去,厲明深對他露出笑容, 示意沒事。這一幕落在梁暮秋眼中, 強壓的情緒瞬間翻湧。

等梁宸安一走,他嘴角立刻落下, 轉身面對厲明深, 語氣不善地質問:“你認得勖明昭?”

這會兒再否認已經沒有意義, 厲明深痛快承認:“認得。”

梁暮秋睜大眼睛:“之前為什麽不說?”

吃飯時厲明深已經想好回答, 他說:“你跟我提到的時候太突然,我不確定你說的勖明昭是否就是我認識的那個人, 我需要確認。”

梁暮秋情緒激動,思緒也跟著混亂,一方面他覺得厲明深說得有理,確認後再告訴他是謹慎的表現,但同時他又感到困惑,勖這個姓氏並不常見,難道還有不止一人叫這個名字?

“那你現在確認了?”梁暮秋問。

“確認了。”厲明深一字一頓,“我認得他。”

“你真的認識他?怎麽認識的?”梁暮秋知道自己像在拷問,但他忍不住。

“生意場上,飯桌上。”厲明深聲音很沈,“算不得親近。”

他表情坦蕩,從始至終直視梁暮秋的眼睛,不閃也不躲。

梁暮秋心頭疑慮去了大半,起伏的胸膛也漸漸平息,垂下眼,目光沒有焦距地盯著地面出神,又忽然間擡起頭,盯著厲明深的眼睛問他:“你說的都是真的?”

厲明深的目光微不可查地暗了暗,仔細回憶剛才說過的話,每一個字都經得起推敲,可以說沒有半分謊言。

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,但眼下並非坦白的好時機,只想萬一以後梁暮秋知道了同他翻舊賬,他好有說辭應對。

但這純粹是自我安慰,厲明深清楚,他不過是在跟梁暮秋避重就輕,玩文字游戲。

“我說的都是真的。”他最終還是這麽說了。

梁暮秋抿緊嘴唇,好一會兒沒再說話,似乎是信了,繞過厲明深走到冰箱前,從裏面拿出一瓶冰水,擰開後連灌好幾口。

冰涼的液體湧進胃裏,梁暮秋也終於冷靜,放下水後又問:“關於那家人,你還知道什麽?”

“你說的沒錯。”厲明深道,“勖明昭父親去世,母親還在,有一個弟弟,現在就是他的弟弟在管理公司。跟你姐姐離婚後,勖明昭沒有再結婚,一直單身,直到發生車禍。”

梁暮秋握緊水瓶,瓶身凝出水滴,順著他的手腕流進衣袖也不在意。

他將剩餘的水喝光,擰上瓶蓋後扔進垃圾桶,經過厲明深身邊,無聲地側頭看一眼,動動嘴唇但什麽也沒說。

厲明深聽著他的腳步在身後漸遠,直到再聽不見了才緩緩轉身,臉色前所未有的晦暗。

夜色漸沈,梁暮秋預料之中又失眠了,剛在床上翻了一個身,不出意外又聽到隔壁敲墻的聲音。

他沒有回應,安靜地躺在床上,很快,手機在黑暗中亮起,是厲明深發來信息,問他是不是睡了。

梁暮秋想了想,回了個沒有,之後便把手機扔在床上,起身往外走。

幾乎同時,隔壁的客房門也打開,厲明深走了出來。

目光相對,月光照亮彼此的面龐,誰都沒開口,梁暮秋不自覺擡手環住雙臂,厲明深轉身返回屋裏,很快拿件西裝外套出來,展開披在他單衣外頭,低聲問他:“就這麽出來不冷嗎?”

隨著厲明深的靠近,他的氣息也一並侵入梁暮秋的防線,叫他的心跳微微失速 ,同時敏銳地聞見了淺淡的煙草氣味,再低頭一嗅衣領,更加確認,脫口問道:“你抽煙了?”

梁暮秋走後,厲明深在院裏那棵小梨樹下站了許久,忽然湧起抽煙的沖動。他沒有煙癮,煙還是臨時在栗阿婆的雜貨鋪買的,十塊錢一包,回小院的路上,他對著月色抽掉兩根,劣質焦油叫他咳了半天,煙味估計就是那時沾到衣服上的。

“嗯。”厲明深嗓音依舊很低,沙沙的。

梁暮秋沈默了一會兒,深吸一口氣,也低聲說:“對不起,今天是我著急了。”

他一路趕回來,剛到楊阿公家門口就聽見梁宸安和厲明深的對話,好似一盆冰水陡然潑下,滿心歡喜被澆得透心涼。

梁宸安主動問起父親,而厲明深竟然認得勖明昭!

梁暮秋不知道這兩者哪一個對他的沖擊更大。

他無法對梁宸安發火,就只能將矛頭對準厲明深。

“不用道歉。”厲明深滑動喉結,愧疚在心頭交織,被他強行壓下,“如果要說也應該我來說。”

梁暮秋忽然笑了一下,閉了閉眼,有些疲憊地說:“那算了,我們都別說了。”

說完他走到欄桿前,手臂撐在上面,遠眺夜空,表情有些放空。

厲明深在原地看他一會兒,也走過去站在旁邊,問:“今天出去辦的事順利嗎?”

梁暮秋神情變得有些落寞,垂著眼,睫毛覆下淡淡陰影,語氣也淡:“談不上順利或者不順利。”

那棟房子他上上下下走了幾遍,之後就一直站在一樓的落地窗前面發呆,腦海中關於房子該如何設計沒有一絲一毫的靈感。

離開這一行太久,一切都變得生疏,靈感也不像年少時那樣豐沛,又或者根本還是他膽怯,摔倒一次後就再沒了重新開始的勇氣。

厲明深的眼神中帶著毫不掩藏的關心,梁暮秋察覺到,側頭沖他笑了一下:“不是什麽大事,還記得我跟你提過有人想讓我做設計嗎,我今天去那房子看了看。”

別墅門口的密碼鎖自帶監控,所以梁暮秋進去的第一時間厲明深就知道了,但梁暮秋在裏面的情況他一無所知,試探問道:“看得怎麽樣?”

梁暮秋對著夜空長長地吐出一口氣,說道:“不怎麽樣。”

厲明深又問:“要答應嗎?”

梁暮秋的神情變得迷茫,聲音也輕飄飄的:“我不知道。”

夜裏有些涼,他把外套往肩上攏,回了神,轉身面對厲明深說:“對了,剛才冬冬跟我說你開車帶他兜風,謝謝。”

“不用謝。”厲明深紳士道,“我的榮幸。”

梁暮秋被逗笑了,嘴角彎出淺淺的弧度來,眼睛映著月色,如黑色寶石般閃亮,同鼻端那一顆痣交相輝映。

他停車時也看到了厲明深的那臺車,的確炫酷抓人眼球,讓他都有些躍躍欲試。

厲明深靜靜地註視著他,再一次看透他心思似的,問:“我也能邀請你兜風嗎?”

梁暮秋有些心動,很想出去瘋狂一把宣洩無處釋放的情緒,梁宸安的撫養權,對未來的迷茫,都像重石壓在他的心頭。

但太晚了,他不想留梁宸安一個人在家,也怕車聲吵到村裏人,只能遺憾說:“下次吧。”

道了晚安,梁暮秋就要回去,走到房間門口腳步一停,轉身問厲明深:“冬冬他……還有沒有問你其他的事?”

厲明深聽出他的在意和遲疑,說:“沒有,我也沒有跟他說太多。”

梁暮秋點點頭,就要進屋,厲明深忽然又叫住他。

“梁暮秋。”

很輕的一聲。

“怎麽了?”梁暮秋回頭問。

月亮在走廊灑下薄薄一層銀白,厲明深就立在這白色的光裏,面色卻比方才嚴肅,朝他看過來。

梁暮秋察覺厲明深有話要說,轉過身面對他,又問一遍:“怎麽了?”

厲明深今晚抽的那兩支煙,一支是為梁暮秋,因為無論再怎麽粉飾,他還是騙了他。

另一支則是為梁宸安。

厲明深不是梁宸安,不知道他心裏的想法,只能從他的行為揣測一二。梁宸安對懷孕的母貓格外上心,無非因為梁仲夏是難產去世,梁宸安不想悲劇重演。他提到父親時神情落寞,無非是對父親的缺位感到難過和不平。

孩子親近父母,渴望了解父母或許是種天性,厲明深不確定地想,同時也在思考,梁暮秋的隱瞞究竟是對還是錯。

他預感這並不是梁暮秋願意觸及的話題,深思之後還是決定問出來:“你有沒有想過,跟冬冬談談他爸爸的事?”

果然話音一落,他就清楚地看到梁暮秋變了臉色。

“冬冬想了解他的父親。我知道你並不喜歡他父親一家,但你不能否認,他有知情的權力。”

厲明深盡量說得溫和委婉,梁暮秋的臉色還是肉眼可見變得僵硬,聲音也冷下來。

“你是說我不該瞞著冬冬?”

“我不是這個意思。”厲明深長舒一口氣,剩下的話還沒說,就被梁暮秋的質問堵在喉嚨裏。

“那你什麽意思?”梁暮秋皺著眉,“你是在指責我嗎?”

“我也不是指責你。”厲明深感到有口難辯,也有點失了冷靜,“冬冬爸爸已經死了,如果你早一點告訴他,他們父子或許還有相處的機會。”

“機會?”梁暮秋反問,“我憑什麽給他機會?”

他往厲明深走近一步,語氣也變得咄咄逼人:“我為什麽要告訴他?我姐姐懷孕生產的時候他在哪兒呢?我姐姐難產的時候他又在哪兒呢?”

“他並不知道。”厲明深提醒自己冷靜,試圖講道理。

“是啊,他不知道。”梁暮秋扯著唇嘲諷道,“那就讓他一直做個不知道的人不是很好嗎?”

厲明深此刻無比後悔挑起這個話題,負氣地說:“算了,當我沒說過。”

梁暮秋也不再說話,但他胸腔還在不停地起伏,那雙剛才含情的眼眸只剩一片冰冷,來掩蓋傷痛的過往。

厲明深的心一下子又軟了,還沒開口,就聽梁暮秋忽然發出一聲冷笑。

“他死了難道是我害的嗎,但我姐姐的死跟他們家脫不了幹系。”梁暮秋一字一字道,“我如果早告訴他,你覺得他會只甘心來探望冬冬,不過是提前來搶冬冬的撫養權,就像現在一樣!我姐姐用生命換來的孩子,憑什麽被他們家搶走?”

厲明深試圖上前,梁暮秋卻退後一步。

“不要過來。”

梁暮秋盯著厲明深的雙腿,視線又移到他的臉上,像是在說不要過來這件事,又像是在說其他。

他說:“你越界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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